【那些远去的人和事】清江放排,惊涛骇浪中的生死翻滚
作者 李谋林
哟呵…哟呵…哟呵…
阳春三月好放排哟
头排去哒二排来
咳咳漂过千重岭罗
飞落百丈崖呀哈
这样的号子和画面已逝去,已成清江遥远的历史。
八百里清江,狂暴不羁……放排人的身影川流不息。惊涛骇浪里的生死时速,性命相搏间的苦乐欢愁,一曲曲与激流抗争的悲歌,从向王天子开疆拓土吹清江传承下来的古老职业,前仆后继!
清江放排,别无选择的生存职业
清江山川秀美,风光旖旎。藏于老林中的“财富”运出,只能采取原始方式,通过水运大动脉,除此别无选择,放木排这一职业由此而生。
商人黄华的祖父以放排为生,他听祖父说,清江放排以恩施新塘、建始的景阳为“排卧子”。用绳索将原木扎成木排,少者5-6方,多者40-60方。再将多个木排接成龙。首尾设有木棹,以便掌握航向,利用自身浮力在水上漂流。
明清时代,景阳河楠木参天。据说慈禧太后修紫禁城时,选中楠木社的楠木。官府通过放排的方式运到宜都码头。
每逢汛期时,一排排木筏从这出发。放排视水势而定,水大水小均不能放,只有水涨到将木排漂起,才是放排的最佳时机。
慓悍汉子,汹涛拼争的“弄潮儿”
一切准备就绪,随着一声:“开排了”!解开缆绳,排头、排中和排尾站着放排工,手拿竹篙,浩浩荡荡地随波逐流。
黄华小时候一起放排,赤裸着身子,摇晃着控制方向的梢,沿着清流急湍箭一样地飞驶。梢头上晾晒着浇湿的衣衫,对着中渡口岸边女人打唿哨:“嘿、嘿,漂过千重岭啰!跌落百丈崖呀哈!号子声声哟!传天呀!嘿唑!嘿唑!放木排哟送木材也!万座城楼——盖起来哟啰!呵—呵—”
站在木排上,如遇暴雨,木排被浪挟持乱挤乱撞,很容易被打散。人随着木排在湍急水流中沉浮,别说看顾排龙,自己的性命也难看顾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头被水卷走。
闯72险滩,在生死的波涛里翻滚
清江穿云钻雾,冲击成许多梯形级坎。最心惊胆战的是闯急流险滩,那是木排工人的“鬼门关”!
知青邓道全16岁放排。据他回忆,木排要经过72个险滩13处峡谷,到这些地方要攒聚毕生力量。
“沸三跳”有连续三个3米多的落差陡坎,急弯多,险滩绵延不绝。木排行此处要在浪中行驶三五分钟才能露出水面,这时已跃过一架山。
“猪窝坑”旋涡翻滚,滔声震天,3米多高的浪头能把木排忽而抛向浪尖,忽而摔下河流。排行此地,波涛像拳头般打在身上,令人疼痛难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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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簸箕”为崩石险滩,是清江上最恶毒的险滩,分为三个簸箕滩,河中巨石颇多,水急浪高,河床曲折,巨浪将排高高地抛离水面后又恢复原状,待你惊魂未定时,又将你高高抛起,简直就像簸簸箕般连簸三下。
“犀牛洞”也是有名的险滩,左岸是悬崖陡壁,右岸是山坡,坡底是崩岩构成的岸滩,水在此处倒流,排需走顺水方能通过,如若不走顺水,木排就会被回水推着打转,即使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是枉然。
“庙儿岩”却是滩中巨石拦河,块石密布,河面极为狭窄,最窄处只有3至4公尺,且曲折蜿蜒,水流湍急,排行此处,一不留神就会木排撞岩岸。
穿“三道坎”,一年数男鬼祭江
景阳河境内的“三道坎”,如长江从夔门穿行于三峡一样。北岸板壁岩,南岸蝴蝶岩。峡江壁立如削,江流急湍,最优秀的水手在此也会心惊肉跳。排每到这里,水手烧香敬神,祈求保佑到长阳。
“三道坎”由三个高坎组成,两坎之间相距10米,水急浪高。经过“三道坎”时,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。人必须用绳索将自己捆在木排上,以免被浪头打下船去。过第一道坎时,木排头钻入水中3到5分钟,人随水淹没,此时切莫慌乱,紧紧抓住舵把,紧闭双眼,心想生命到此结束。待木排浮出水面后,待你尚未清醒,船又跌进二、三两道坎……
放排就是赌命,邓道全说,有一次在“三道坎”,木排被夹住了,后边的木排如山崩般翻卷起来,向排头叠卷砸下,木头像散了花的火柴杆漂满大江。人转眼就没了踪影,仗着自己水性好,顺流漂了十多里路才上岸,捡了一条命。
放排最考验水手技艺,也惊煞多少汉子,多年老把式没有不冒冷汗的。每年都有人落进漩涡,在长阳水势宽阔平静的地方漂起散乱的木料和尸骸,这片水域和险滩又多了几分神秘与悬疑。
凡是放排人都曾发誓,放完这趟排,再也不再干这种玩命的活了。可是,等木排放到目的地。一咬牙,只得重操旧业,这样年复一年,在生死的波涛里翻滚。
沧海桑田,世事变迁。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铁路、公路交通的发展,清江流域大中小电站均匀分布,险滩消失殆尽,江水深阔碧绿,游人如梭。昔日那些排工们都已白发苍苍或已经作古。
今朝的清江河畔,早已免却了水上劳作的漂泊之苦。那些搏击风浪、粗犷豪爽汉子,洒落的血与泪的沧桑,成了渐行渐远的记忆…… (本网编辑:樊淑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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