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寻找建始红军3】黑滩河之歌

特约撰稿人 林华翔

黑滩河水伴郎君,

月照郎君不忍分。

今日郎君留不住,

郎君要去建功勋。

婵儿陪我送红军。

1929年1月的一天晚上,月儿半圆。干溪坪黑滩河边一个叫小溪湾的卜家屋场,飘过一缕轻柔的歌。

新娘陈大幺对着新郎张正国,唱着他俩喜欢的五句子歌。

“黑滩河水滚滚流,丈夫一去不回头······唉,不行,不行,我的嗓子在黑滩河歌后面前献丑了,不唱了。”新郎张正国刚开了个头,停下了。

陈大幺不依,非得听完。

张正国说:“这首歌太悲壮,不吉祥,我可要回来和你白头偕老的。”接着说道:“去年春上,栀子花开,我给你送了那首歌词,要你唱的,你还记得吗?”

陈大幺娇嗔地说:“怎么不记得?”清了清嗓子,唱道:

正是繁花落尽时,

黑滩栀子一枝枝。

算来十七年前种,

今日花开迟不迟?

今日花开迟不迟?

陈大幺唱完后说:“这棵栀子花十七年前种,你好像还没出生吧?”

“对呀,我俩的姻缘是前生定下的。”张正国说。

“嗯!”陈大幺边答边靠向了张正国的左肩。

这时,父亲张文年,母亲雷金香,还有两个妹妹戌芝和辛芝,引着一个军人走来。父亲对着拜堂才两天的一对新人说:“队伍上的人接你来了。”

张正国对着爹娘说:“我这一走,最放心不下的是大幺,她人长得乖巧,心地善良,但是年龄还小,您二老要多担待些。”

张文年抓住张正国的手说:“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娘撑着,我们把大幺当自己的闺女待就是了,你到队伍里了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我的事情您二老就放心吧,三营长曾春茂毕竟和我们坡上坎下,他大我5岁,一直都在照顾我,他不会让我吃亏的。”

张正国说完,和接兵的军人消失在了夜色中。陈大幺望着正国远去的背影,靠在那棵栀子树上,久久不忍离开。

1930年3月,曾宪文把曾德盛部包围在了建始、巴东交界处的枯包岭,毙敌59人,逃跑22人。

大部队撤离时,打扫战场的张正国遭余匪伏击,被俘。

曾德盛为查出红军打入的内线,对张正国劝降。

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生命比什么都重要。现在是国民党的天下,姓蒋不姓共,共产党区区几百人的小股部队,翻不起大浪,迟早是个死。只要你说出内应是哪些,保你安然无恙。”

张正国说:“那是军机要务,我一个当兵的,怎么会知道呢?”

曾德盛说:“你在三营也就一个当兵的,到了我这边,至少是个连长,把大幺也带进来帮个勤杂,小两口吃香的喝辣的,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何必不走阳光道,偏走独木桥?”

一提到大幺,张正国心头一震,要不是你们横行乡里,鱼肉百姓,无恶不作,我们刚刚拜过堂的小两口又怎么会各自东西?想到这里,张正国破口大骂:“好你个阳光道,你们狗仗人势,做尽做绝,不得好死!”

一通谩骂,激怒了曾德盛。见软的不行,他下令来硬的。尤姓刀斧手手起刀落,张正国的手被剁了。

只觉得浑身一惊,张正国醒来时全身湿透。

“到底招还是不招?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 曾德盛已经沉不住气了。

听见曾德盛的狂吠,张正国木讷的头脑中,清晰地闪现出红沙溪9组的张宏明在巴东朱家台简垭寨子洞的壮烈一纵。他敢跳崖,我何所惧!

张正国用微弱的声音哼着:

黑滩河水滚滚流,

丈夫一去不回头。

刀山火海何所惧,

马革裹尸何所愁。

不灭敌人誓不休。

见他抱定至死不降的决心,曾德盛气急败坏,向刽子手打了个手势。

只听两声闷响,张正国的双脚也没了。

这年,张正国才18岁。

听到丈夫惨死的消息,陈大幺望着黑滩河水,想到分离时的约定,今生今世不能兑现了,含着泪哼唱着凄婉的五句子歌:

黑滩河水弯又弯,

河水弯弯绕长滩。

长滩一对鸳鸯鸟,

我与郎君并肩看。

怪郎一去不回还。

黑滩河水长又长,

妹妹河里洗衣裳。

棒棒打在石头上,

心里想的是张郎。

我的张郎在何方?

乡亲们把张正国的尸体运回,埋葬在黑滩河畔,陈大幺并没有恸哭,只是天天靠在他的坟前,把对郎君的爱和对敌人的恨化作一首首五句子歌:

黑滩河水黑黝黝,

河水黝黝和泪流。

不怪郎君不守约,

只怪敌人砍郎头。

妹妹何时报郎仇。

……

(编辑黎采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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